二、琴声。

很多朋友很讲究琴的年代，从文物角度来说，另当别论；从乐器角度来说，我是非常讲究声音的。

清朝大琴家杨时百先生的观点，你看多准确。我是搞乐器演奏的，我管你唐宋元明清，管你新琴、老琴，我第一就是声音，然后形制次之，然后题识更次之。我们200年前的人说的那么精确，200年之后的人怎么还那么糊涂。“哎哟，明朝啊，哎哟，明朝啊”，各位，还有个观点，我告诉你啊，我这个琴啊越弹越好弹。谁告诉你的？在座有没有制作琴的朋友，我有句话要得罪你了，要断你财路了。共鸣箱、结构合理的越弹越好，共鸣箱、结构不合理从明朝弹到现在也不好。信不信？我家里都有。所以说，非常强调这个问题。做古琴的朋友，我听了十家大概有七家八家都是一屋子琴，弹了就会好的，其实不然。这样的话还不如我们遵从古训来讲究这个问题。

那么谁能叫好呢？接下来我解说“九德”。

古琴九德：

“奇、古、透、静、润、圆、清、匀、芳。”

我这个人呢，在座的还有古琴、音乐史学方面的专家，我不怕批判的，不怕笑话的，“哎呀，龚一，你那么幼稚、肤浅呐。”其实不是这样的，我想不管什么样，反正我怎么想就和盘托出。

第一个字“奇”，奇不是好事儿，某某老师，某某院长很奇，我告诉你们，奇，稀奇古怪，不同凡响，不同凡响还有可能是不好。所以九德怎么把奇字放在第一位呢？你们搞文学的，再去丰满一下奇的解说吧。

最后一个字“芳”，草头芳和声音有什么关系呢？我把词典翻翻，芳香、美好，这样不是太空乏了吗？古琴的芳、奇，所以我觉得大可“九德”里把这两个字拿掉。

接下来“古”、“透”这是非常宝贵的，但是几乎都做不到，真的一件乐器木质必须要经过五百年、一千年的振动，然后大有点古的感觉，有点透的感觉。我讲一句得罪制作家的话，到现在我估计20多年了吧，新作的古琴能够到古、到透的我还没有见过一张。假如我说的话是对的话，既然是没有，也不存在，那么我们又把它再撇开。

再往下看，“静”、“清”和“匀”是有音色的意思，也有音响之间关系的意思。“清”这个音单独颗粒存在，它不会干扰另外一个音，这可以叫清也可以叫做匀。所以，这么一说以后，剩下两个字“圆”、“润”。古琴声音怎么叫好？这就是我的理解，“九德”里最主要的两个字，一个“圆”、一个“润”。

这些古书里说的，古琴要有“鼙鼓之声”。我的理解，“鼙鼓”实际大概就是20多公分的直径，蒙皮蒙的不太紧的，要有“嘣-嘣-嘣”这种声音，这种声音是非常难得的声音。所以，有的朋友，我经常笑，他口口声声说喜欢“金石之声”，九德里面没有“金”“石”两个字；金石之声是什么含义？高频丰富就是了。我们说的“鼙鼓”之声是什么呢？这个琴的声音要从木头里透出来的感觉，这种声音是非常难得的。像这些朋友，和我说法观点不一样的朋友，真的在挑选琴的时候我知道十个，十个不挑金石之声的。所以，我经常笑他们心口不一，都喜欢沉稳的，温和的，柔柔的一种音色。其实这种审美观正是我们中华民族“和”的美学至高点。奥运会的时候，铅字托来托去的那个“和”确实是中华民族至高的审美观。所以，我们古琴非常讲究这个，它是能够摆在“九德”里最主要的内容的话，就是道理所在。

“匀”实际范围比较广，它是指泛音、空弦音、按弦音之间音色的平衡，还要低音区、中音区、高音区在音量上的平衡。像这些问题都是属于匀这个字的范围之内。这么一说，如果你承认我的话，那么说实在话，这个“匀”不是音色，九德应该是指音色。当然，我们就不要太过于讲究这个问题了。反正一条，金石之声和亮丽采洁，就是《溪山琴况》里面的四个字也不在这个九德范围之内。

如果大家能够同意这样的标准的话，你们以后挑琴的时候请务必注意“圆”和“润”这两点。

我今天没有准备好，还要弄它三张四张琴的声音比比看，一比呢，麻烦了，张三琴好，李四琴不好，待会儿出门要找我麻烦了，所以，季羡林先生讲过一句话“假话不说，真话少说”，所以，我真话说了一半，我下面就不说了，过去了。

琴声里，我想再补充一个问题，我觉得是很值得大家参考的。你们在挑琴的时候，尤其要注意第七、第六弦的声音，为什么？因为第七弦、第六弦尤其第七弦是承载主要乐器旋律的所在部位。这个原理，二胡、小提琴、琵琶、三弦，全部一样，全部是最靠近身体部位的那个弦是主要的音响所在部位。一首乐曲将近有47%—50%的音全在七弦上。各位有兴趣可以去数一数，《平沙落雁》500多个音286个音在七弦上，占47%。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说我忽悠，做笨蛋，真的去数。这是绝对的，小提琴在一弦上主要的，为什么是一弦呢？一歪以后就靠近我手指这边，所以这个弦必然它是所有音集中的地方。像这些问题千万注意，第七弦、第六弦声音的好坏和四弦、三弦那些音的音量、音色的差距。

但是在原理上，七弦的声音是最难做的。因为各位，你们看，这个琴体的共鸣箱，在里面的内堂在中间的时候4公分左右，到了七弦的地方是一两公分左右，到一弦也是这样。这样的话，七弦的声音要和四弦、三弦一样的柔和饱满的话，你说何其难也？所以，鉴定一架琴，我在新版增订版的《演奏法》里有一篇《古琴乐器鉴赏》里面有几十条鉴赏的标准，有的都有数据，你到时候拿杆尺去量就是了。四弦七徽离琴面多少？0.5（公分）以下，七弦七徽离琴面0.4以下，一弦七徽别超过0.7。像这些问题有数据量，因为在座有很多是现代科学的朋友、同学，可能更加具有说服力，因为这样的尺寸才最符合我们手感的演奏，发声都是一样的。所以，这些问题上面是非常重要的一点。在座的如果没有想着的话，我今天又提供大家参考了。

调弦

我们今天的琴弦张力是按照标准的，比如说七弦这根弦是钢琴上的D（re），所以我们的音高是re、do、la、so、fa、ra、do；按照首段就是la、so、mi、re、do、la、so。我长年试下来以后发现不对，要把所有的弦降低一个大2度，这张琴的声音立马就会成为很好听的声音，也就是说我们1.12米有效振动弦长不适合七弦变为D，而应该适合于七弦定为C（do）这个音高，因为C和D都是现代的观念，一种名词，早先我们都不是这样说的，就是紧五弦，正调、慢一三六的调这些都不是调的高度，是调的关系。所以说，要把它误解的话就糟糕了。你家里有琴，不妨回去把它定个标准音高的话，降到一个大2度往下去，那么你的声音还可以松一点，柔一点。这是我多年来的摸索，仅供大家参考。